b线结局魔改,全部捏造
韩浩宇站在医院长廊的尽头。
窗外是明亮的晴天,阳光像斑斓的玻璃纸,城市的景观在碧空下纤毫毕现,酷烈的光芒令一切阴暗的角落无所遁形,但那被强光穿透的云层却显得暧昧不明,呈现出一种近似藏污纳垢的灰白色。
——真肮脏。
浩宇默默地想到,不知是在责备谁。
视野里的光线遽然消失,黑暗如铡刀般落下来,切断了惝恍迷离的思绪。从身后伸过来的两只手遮住了浩宇的眼睛,手的主人屏着呼吸一言不发,似乎想让他猜出自己的身份。
几近生锈的大脑久违地运转起来——手掌的大小与皮肤的触感属于男性,所以不是梦璐或希娟姐;手臂的角度昭示对方的身高低于他,所以不是朱龙,更不会是某个逝者的亡魂;子羡不可能做出这种幼稚的行为;所以只剩下最后一个答案了。
“……慧星。”
“嘁,一下就猜到了啊,真没劲。”
遮住眼睛的手拿开了,阳光毫无怜悯地侵入视网膜,一度沉入黑暗后,光芒似乎变得更加刺目了。
浩宇转过身,对上徐慧星略显沮丧和恼怒的面孔。
“哥你啊,就只有头脑太精明这一点,让人无论如何都喜欢不起来。”
红发男孩扁着嘴闷闷不乐地说,被阳光映成琥珀色的眼眸与浩宇对视了一瞬,又像意识到什么似的猛然移开视线,同时他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,拉开了因方才的肢体接触而显得颇为暧昧的距离。
浩宇垂下眼帘,在心底默默叹息。头脑精明?不,才不是那样。
他只是个搞砸了一切还在逃避现实的傻瓜。
“你怎么——”浩宇顿了顿,把即将脱口而出的“你怎么又来了”临时改成“你怎么有空过来”,年轻人的情绪总是在两个极端激烈摇摆,他可不想一句话就惹得对方突然炸毛。
毕竟还在废墟里的时候他就领教过无数次了。
“刚结束一个面试,正好在附近就过来了。”
浩宇这才注意到慧星衣着鲜亮,画着精致的妆容,尽管头上缠着几圈绷带,火焰般的红发却打理得一丝不苟。不过,无论被修饰得多么精致靓丽,徐慧星最引人注目的永远是他那飞扬恣肆的神采,那双星辰般的眼眸里迸发出的生命力与野心,足以使一切外物黯然失色。
“别站在这里了哥,进屋去吧,我有话对你说。”
慧星瞥了一眼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影,忽然凑近伸手挎住了浩宇的臂弯,锐利的眼眸撒娇似的眯起来,笑容掩去了那张英俊面孔上的棱角,让他流露出毫不设防的、符合年龄的青涩和纯真。
浩宇知道,慧星之所以亲近自己,是因为他们都被大众误解、饱受流言困扰,所以产生了同病相怜的心情,浩宇也曾一度怀有同样的错觉,才会对这个弟弟一样的男孩关照有加。
但如今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,因为他已经成为了亡魂的共犯。
浩宇轻轻挣了一下,没有挣脱,对方却敏锐地觉察到他的抗拒,立即像被烫到似的甩开了他。
“我看你是在医院住得太舒服,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吧!”慧星挑着眉斜睨着浩宇,神态语气皆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,“难道是上了年纪,关节老化了?”
“我才二十多岁好吗……”
浩宇这次没忍住叹出了声——结果还是炸毛了,比起其他人,慧星无疑更亲近自己,但同样的,他在自己面前也更容易闹别扭。
他们走进浩宇的单人病房关上门。
“哥你知道吗,WBS在排挤我。”
浩宇坐回病床上,慧星抱着手臂倚在窗前,垂目望着地板上拖长的影子,咬了咬嘴唇愤懑地说道。
“找不到经纪公司,还传我校园暴力的事,这滋味简直比死了还难受……”
红发男孩猝然抬起头,眼中闪过狠戾的寒芒:“不过,我好像也能给他们扔个炸弹。”
“什么炸弹?”浩宇不由得挺直坐姿,一股凉意窜上他的后背。
“能引爆热搜,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事。”慧星的唇角勾起一个歪曲的笑容,迅即又黯然垂落下去,流露出一丝被压抑的不忍,“反正,会为此流下血泪的人,已经不在世了……所以说出来也没关系吧。”
“你,难道……”
浩宇像被人当胸捣了一拳,连视野也变得一片昏暗。
不会错的,慧星的底牌必然是那件事的真相。
——在废墟里袭击慧星的凶手的真身以及动机。
“不行,慧星!”
话语挣脱了理智的缰绳脱口而出。
唯独这个真相,浩宇无论如何也不想公开,那是他和亡魂在无形中缔结的契约,是他与死者所共同背负的罪孽。
坍塌发生的那一晚,韩浩宇救了李修杰的命,依靠这个事实,他弥补了背叛队友的愧疚,挺过了等待救援的绝望,但李修杰却用他救下的这条命杀了人,是他亲手开启了潘多拉的魔盒,又在最后关头把希望关在了里面。李修杰死了,他的罪就是韩浩宇的罪,向全世界宣布李修杰是凶手,就等于向全世界宣布韩浩宇是帮凶。
亡者的离去带走了他最后一点面对现实的勇气,于是他逃跑了,隐瞒了真相,又一次做了叛徒。
“哥,你果然知道……”
慧星的脸一瞬间变得苍白,然后迅速因愤怒而涨红,他大步走到病床前,俯下身紧紧抓住浩宇的双肩:“你明明知道真相,为什么保持沉默?是WBS封了你的口吗?可你已经退出埋星了,为什么要怕他们?还是因为李修杰?为了维护死者的形象?即使你知道他想杀我?我差一点就死在他手里了!”
慧星双目通红地瞪着浩宇,攥着他的肩膀的手微微颤抖,激荡的情感似乎透过掌心渗入了浩宇体内,沿着神经和血管流向心脏,引起一阵阵尖锐刺痛的共振。
“我早就应该明白,就算大家都知道真相,也根本不会有人站在我这边。真心?别扯了,利益才是最重要的……”慧星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,他自嘲地摇了摇头,颓然松开手,“伟雄那次也是,这次也是,永远都是这样……我怎么会傻到以为哥跟其他人不一样呢。”
“慧星,我——”
“别说了,哥,”红发男孩抬手制止了浩宇,他那受伤的眼神让浩宇感觉胸口发闷,“你当然有你的理由,但是我不想听,听了只会让我心软。”
浩宇犹豫片刻,还是问出了最关心的事:“你已经爆料了吗?”
“算你走运,我还没来得及说呢,”慧星直勾勾地盯着浩宇,忽然绽开一个淡淡的微笑,刀锋般雪亮的眼眸中却毫无笑意,“我也可以永远都不说。”
浩宇静静回望着慧星,按捺住急促的心跳,等待着对方没有说完的话,他知道慧星绝不会善罢甘休。
“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……”
“什么条件?”
他答得似乎有点太快了,慧星不爽地撇了撇嘴:“被人威胁还上赶着,哥就这么在意李修杰的事?”
浩宇短暂地闭上眼睛,仅仅听到那个名字就令他心中无限苦涩。他分不清他在意的究竟是那个人还是他自己,或许从根本上没有区别,他们的命运被罪业捆绑在一起,即使连死亡也无法分割。
“条件是——哥,你跟我交往吧。”
浩宇猛地睁开双眼,看见慧星放大的容颜近在咫尺,他有些难为情地鼓着脸颊,清亮的眼神却十分认真。
“……啊?”
“啊什么啊,我叫你跟我交往,脑袋撞傻了吗。”
“不是、那个、慧星啊,”浩宇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撞傻了才会出现幻觉,他用几乎停摆的大脑艰难思考了一番,说出了自认为最合理的解释,“你用这种方式报复我?”
“我有那么无聊吗?!我很忙,时间很宝贵的!”慧星气急败坏地拔高声音,因与方才截然不同的理由再次涨红了脸,“我这么说是因为我喜欢你!”
浩宇这下彻底宕机了。
“呃……本来也有尊敬啊仰慕啊信赖啊什么的,但是由于哥背叛了我,所以现在那些全没了!就,就只剩下喜欢……总之一切都是哥的错!你要负起责任!”
这都是些什么歪理邪说?浩宇觉得自己的头快要裂开了,一半的他在拼命消化现状,另一半的他在竭力否认现实。
“不对,在废墟里你明明说过,说你……”
“喜欢年纪大的?”
“……”
“我可没说一定是女的。”
“……”
“所以,哥,怎么样?”
浩宇脱力地倚靠在床头,头脑中一时纷乱如麻,又仿佛只剩一片空白。他从未用同事或弟弟以外的目光看待过慧星,也从未探究过慧星对自己的亲昵和信任背后的深意,倘若这只是一次普通而唐突的告白,他必定会立即回绝,然而此刻他并不处于那样轻松的立场。
他一定要守护那个人的秘密。
“哥,浩宇哥……你看看我。”
冰冷的右手被两片火热的掌心裹住了,慧星将浩宇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,目光灼灼地望着他。
“你是不是觉得你救了李修杰,所以他的罪过也有你一份?可是我从来没有怪过哥,我想导演一定也一样……”
——不,慧星,你不明白。
——那个人原本想向我敞开心扉,是我忽视了他,是我搞砸了一切。
——是我断送了和他一起获得救赎的机会。
“希娟姐都告诉我了,在我昏迷不醒的时候,大家都想把我留在原地自生自灭,是哥坚持一定要把我带回舞台上,如果没有你,我可能已经死了……哥,我的命也是你救的啊!”
“还有张子羡,听说那家伙逃走了,是哥费了好大劲把他劝回来的,那家伙知道的可不比我少,谁知道李修杰会不会对他做什么!哥,别自责了,没有你一切只会比现在更糟。”
从手掌下的布料后面传来慧星的体温和心跳,温暖的,持续的,蓬勃强劲的,这是最直白有力生命的明证,是他从那片被死亡与绝望所笼罩的废墟里挽救回来的,年轻的充满希望的生命。
他的罪愆可以被这些抵消吗?
眼眶蓦地有些发烫,有什么潮湿的东西顺着眼角淌了下来。
慧星轻轻为他拭去泪水,被眼泪沾湿的手指又再度缠上他的,引着他微颤的手在自己的身体上缓缓游走:“哥,你看看我,看看我……这张脸,这双眼睛,鼻子和嘴巴,这副肩膀,这条手臂,还有胸腔里的这颗心,若是没有你,早都已经化成灰烬了。现在它们全归你了,你把我拿走,好不好?把死去的人忘了,看看活着的我,好不好?”
浩宇无法回答,射向他阳光太过刺目,让习惯了黑暗的双眼难以承受,只能不断流下空虚悔恨的泪水。
“我不会让哥后悔救了我的,我绝对要出人头地,变得比李修杰红十倍百倍,到时候我会让全世界知道我是被冤枉的,我也会告诉他们哥不是叛徒,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!”
浩宇注视着面前这个口口声声要给他幸福的男孩,明明比他小,个子矮,网瘾重,性情冲动,做事也不靠谱……
“慧星,叛徒的事,其实我……”
——但是,也许他们可以从交换被埋藏在黑暗深处的秘密开始。